摄影：孟岩

2008 年，当巴菲特写下那篇著名的 "Buy America. I am." 时，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一切危机终将过去，如果你等待知更鸟的到来，你将错过整个春天。

通过这句话，他表达了两层含义：

1）国运整体来看是螺旋向上的，短期的危机终将过去；

2）市场往往比我们知道的更多，通常会提前揭示未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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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7%》这篇文章中，我引用了英国科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在 1906 年所做的一个实验：

1906 年，在英国的一个家畜博览会上，举办了一次有趣的猜重量比赛。参赛者被要求猜测一头牛的体重，最接近答案的人获得最终的大奖。

高尔顿也参加了比赛，而作为统计学家的他，还统计了所有参赛者答案的平均数。高尔顿并不相信群体智慧，他认为这个结果（1197 磅）一定和牛的真实体重相差很远。

他错了，牛的实际体重是 1198 磅，比任何一个人的结果都要准确。

2012 年，利奥尔·左雷夫在 Ted 大会的现场重现了这个实验。他把一头牛牵到了 Ted 的讲台，让现场观众通过手机把答案发给他。观众猜测的均值是 1792 磅，公牛的实际体重是 1795 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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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读过詹姆斯·索罗维基写的《群体的智慧》，书中还有很多类似的案例，用来证明群体拥有远超过个体的智慧，堪称是《乌合之众》的反面。

为什么会这样呢？

索罗维基在书中说，如果我们希望得到群体智慧，参加者的判断必须是自我得出的，与别人毫不相干。另外，参加者还必须「关切」要猜的问题，要有一定的物质奖励，以激励他们尽最大的可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也就是说，每个人不能瞎猜，也不能对答案，而要尽力给出自己最佳的回答。

如果这样，群体智慧就能发生作用。

我想，这背后可能的原因是：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偏见、感性、利益考量，很多时候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参考《理性》）。群体思考的最终决策，抵消掉了这些因素，反而能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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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想到了哈耶克所说的「隐性知识」。

哈耶克说，隐性知识是个人根据直觉所获得的知识，是我们每个人通过读书、经历等获得的。因为它带有明显的直觉性，所以我们很难对其进行总结，用来交流，甚至具有这些知识的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掌握了哪些隐性知识。

但是，这种知识非常有用，因为它反映了每个人极其深刻的生活体验。

通过利益激励让每个人把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隐性知识发挥出来，避免对答案减少彼此之间的影响，再利用群体间的集合抵消掉个人的信息局限和偏见，也许就是群体智慧得以成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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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期来看，资本市场无疑是另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显性和隐性知识，对公司和股票进行定价。赚钱获利的激励给了投资者莫大的动力，让参与者竭尽所能。

带来的结果是，从长期来看，股市精准地反映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以及人民生活的改善。

而少数那些贪婪和恐惧的时刻，也许正是因为投资者之间互相影响、对答案，导致群体智慧让位于旅鼠效应和乌合之众。

从这个角度，巴菲特所说的股市对于经济和社会的预测性，其实是说：

相对于我们个体的感受来说，群体智慧知道更多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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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读了巴顿·比格斯写的《二战股市风云录》，书中对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股市表现的研究，也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

下面这张图是书中引用的英国股市在二战期间的走势图。

你会发现，二战时英国股市的最低点发生在敦刻尔克大撤退期间。尽管英国在法国的战斗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这场大撤退也绝不是什么胜利之举。但是投资者却感受到了这一事件的意义：英军的主力得以被保留，丘吉尔领导下的英国民众也前所未有的团结。

在这之后，不列颠被轰炸了整整一年，但英国股市却上涨了将近 30%。

股市的整体定价，像极了前面所讨论的群体的智慧。

在这些群体的背后，那一个个鲜活的个体，用自己的本能、常识、直觉，进行着交易。

作为个体，我们很容易把自我的感受当成全部的真相，也很容易用当前发生的事情去假想未来。

我想象不出在头顶上轰炸的环境下，那些仍在交易的投资者的内心感受。

但他们作为一个整体，成功地预测了未来。

无独有偶，巴顿·比格斯查阅了二战时美国的重要报刊和军事评论，他发现当时的专家都没有意识到中途岛海战的真正意义。对失败与投降连篇累牍的报道引发了人们对未来深深的担忧。

但美国股市本能地了解到珊瑚海与中途岛海战的意义，远比专家明白的时间要早得多。

我很喜欢巴顿·比格斯在书中写下的这段话：

「坏消息不一定会让股市下跌，因为它已经体现在现在的价格中。

对于股票市场来说，只要不是更糟糕的消息，都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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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胜国是这样，战败国呢？德国和日本的股市，能否揭示他们的未来？

事实上，德国股市的顶峰出现在 1941 年 12 月，那时候德国正在进行巴巴罗萨计划，他的前锋部队甚至看到了莫斯科教堂的尖顶。

当时德国的报纸和广播里的新闻是受到严格管控的，官方从来没有提到过德军进攻受阻、苏联疆域太大难以征服以及西伯利亚寒冷冬季对战争的影响这一系列对德国不利的新闻。相反，媒体描写的都是德军表现英勇、战斗接连取胜。

也许即使连战场上的德军将军，都不知道形势已经逆转。但股市的投资者们，成功地通过自己获取的信息，预测到了德国即将的溃败。

日本股市也是如此。

中途岛海战之后，日本政府和军方宣称自己获得了一场重大的胜利。但食物供应紧张，连天皇居所附近的铁栅栏都被拆掉拿去炼钢这一系列事情，让日本股市的投资者意识到，日军不败的神话可能已经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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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意识到，作为一个渺小的个体，我的感受代表不了真相，我也经常会用当下看到的事情去简单外推未来。

最后，我想用《7%》中曾写过的一段话来结尾：

「市场价格包含了很多信息，我只知道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绝大部分时间，市场都是对的，当我的感受和它不一致时，我总在想它在试图告诉我什么。

极少部分时间，当我清晰地、笃定地、喜悦地发现我真的比市场多知道些什么的时候，也许是不错的投资机会。」

群体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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